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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 夫子气魄 (第5/13页)
里话,说自己如今领着衙门那边的钱财,学塾束脩,柴米油盐,都够用了。 陆抬耐心听完曹晴朗这个孩子的肺腑之言后,笑问道:“那以后可就真吃不着这几家百年老店的美食了,不后悔?” 曹晴朗有些难为情,赧颜笑道:“若是真的嘴馋,实在忍不住,也会跟陆大哥说一声。” 陆抬哈哈大笑,说没问题。 只是在那之后,直到今天,曹晴朗唯一嘴馋的,是一碗他自己买得起的馄饨。 陆抬今天有些开心,竟然在藕花福地这么个小地方,给他找着了一个很像那个家伙的曹晴朗。 有趣有趣。 陆抬终于觉得这趟藕花福地之行,让自己的心气上生出些劲头来了。 回到自己宅子,莺莺燕燕,环肥燕瘦。院落各处,一尘不染,道路皆以竹木铺就,被那些婢女擦拭得亮如明镜。 一路上有三个因为陆抬而得以脱离苦海的婢女,先后与陆抬打招呼。方式有些奇怪,是些陆抬教她们从书本上搜刮而来的溢美之词。三名妙龄少女本就是教坊戴罪的官宦小姐,对于诗词文章并不陌生,如今古宅又藏书颇丰,所以不难。 有人说“公子诗词,如初发芙蓉,自然可爱”。 又有美婢说“公子气度,似东海扬帆,风日流丽”。 还有少女说“公子容貌,若芝兰玉树,光耀满庭”。 陆抬开怀大笑。 陆抬脱了靴子,斜靠在一个造型简洁素雅的罗汉榻上,有美婢想要上前服侍,被他挥手赶走。 他嗅了嗅酒壶,抿了口酒,这放入酒虫的酒虽然比起藕花福地的酒水,味道已经好上不少,可哪里能够与浩然天下的仙家酒酿媲美。 陆抬将壶底还趴着一只珍稀酒虫的酒壶,随手抛在远处桌上,稳稳当当,滴酒不洒。 之后半年,在这栋宅子的欢歌笑语中,藕花福地风起云涌,江湖是如此,庙堂沙场更是如此。 此时,陆抬正在教一位聪慧婢女斗茶,有美婢说屋外有位老儒士登门拜访。陆抬便放下手头雅事,亲自去迎接那位种老夫子。 按照曹晴朗的说法,种先生虽然严厉,可是把学塾所有人都教得很好,耐心更好。 门外,正是南苑国国师种秋,脸色不太好看,拒绝了进门的邀请,说在门口说完事情就走。 陆抬笑道:“洗耳恭听夫子教诲。” 种秋沉声道:“陆公子,你虽是好心,却是在拔苗助长!” 陆抬故作讶异,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 种秋恼火道:“陆公子敢做就不敢认?” 陆抬啪的一声打开折扇,轻轻扇动清风,风流倜傥,朗声道:“敢问种夫子,我错在何处?” 种秋深呼吸一口气,这个陆抬,半年来,教了曹晴朗一大通所谓的世情和道理。若非今天在学塾,种秋无意间听到曹晴朗与同窗的争执,恐怕都不知道他给曹晴朗灌输了那么多“杂学”。 什么恨人有笑人无。什么好人难做,难在少有好人真正懂得君子是施恩不图报,所以这类好人,最容易变得不好。什么那些开设粥铺救济难民的善人,是在做善事不假,可接受施舍之穷苦人,亦是这些富家翁的善人。除了这些,还有许多正经学问道理之外乱七八糟的东西,连素来以博学著称的种秋都闻所未闻,什么道家兵马科、墨家机关术、药家百草淬金身、返老得还婴。 所幸曹晴朗,在种秋和颜悦色的询问下,没有隐瞒,把陆抬所教的一五一十都说了。 种秋稳了稳心神,缓缓问道:“曹晴朗秉性如何?” 陆抬想了想,答道:“纯良向善。” 种秋又问:“曹晴朗才情如何?” 陆抬叹了口气,道:“尚可。” 种秋再问:“曹晴朗今年几岁?” 陆抬破天荒有些心虚。 种秋感慨道:“为人,不是武夫学艺,吃得住苦就能往前走,快慢而已;不是你们谪仙人的修道,天赋好,就可以一日千里;甚至也不是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儒士做学问,要往高了做,求广求全求精。为人一事,尤其是曹晴朗这般大的孩子,唯精诚淳朴最为重要。年幼读书,疑难重重,不懂,无妨;写字,歪歪扭扭,不得其神,更无妨;但是这世间的儒家典籍,不敢说字字句句皆合时宜,可到底是最无错的学问,如今曹晴朗读进去越多,长大成人后,就可以走得越心安。这么大的孩子,哪能一下子接受那么多驳杂学问,尤其是那些连成人都未必明白的道理?” 陆抬收起折扇,作揖赔罪道:“陆抬知错了。” 种秋叹了口气,冷哼道:“若是陈平安在曹晴朗身边,绝对不会如你这般行事。” 陆抬抬起头,非但没有生气,反而笑容畅快,道:“种夫子此番教诲,对我陆抬大有裨益。为表谢意,回头我定当送上一大坛子好酒,绝对是藕花福地历史上不曾有过的仙酿!” 种秋沉声道:“免了。”种秋转身离去。 陆抬突然笑问道:“若是陈平安请你喝酒,你又会如何?” 种秋看来给这名谪仙人气得不轻,头也没转,答道:“就他那点酒量,不够看,几下撂倒。” 陆抬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青衫背影,叹息一声。 道之精微,莫若性命。大梦先觉。 若是生在浩然天下,这位种老夫子,了不得啊。